天衣飞扬
飞天·篇
飘浮,飘浮,蔚蓝天空下,缤纷花雨中,溅起彩色的涟漪。那是我们在向上,升腾,起舞。我生在恒河流域,温润季风和沃土,孕育了我丰硕的身体。我们享受两两相伴的欢愉,围绕着神祇与佛陀,香气袅袅间,司奏伎乐,能微妙音响,能作歌舞。
乘着季风,我飘向北方天空,无垠宽阔。遇见了身生双翼的天使,结伴向东,邂逅乘愿西飞的羽人,得到来自东方的精神灌注。
飞越高原,飞越沙漠,最终,我们遇见一片神奇的崖壁,飞进洞窟中的佛国天地。无数个我,终于融合成我们。洞窟得名莫高,初开时我们即在。在这极乐世界里,我们散花供养,欢喜乐舞。
画师用凹凸法和晕染法将我们描绘,头上的束髻和宝冠,是来自故乡恒河的记忆。我们以“U”型的身姿,努力跳脱重力束缚,半裸的身体立体浑圆。伴随着鲜花,肉身与飘带在空中游戏。
再一百多年,骆驼从西域载来升腾的火焰。纯净,激烈的火焰,幻化吞吐之形,与中原的神思飞扬相遇,映照出我们的裙裾,如山峦叠嶂,我们起舞的身影,愈发清秀纤细。
起舞不停,舞进大气开合且短暂的隋代。三十多年间,崖壁上新开的70多个石窟里,都留下我们舞动的涟漪。
有时,我们是庞大的歌阵,顺应火焰的方向,掠动着卷涌的流云。有时,我们是天庭的出行先导,鼓动起疾驰的飙风,层叠缤纷。之后,我们飞进一片湛蓝通透,那蓝色或许来自河西蓝铜矿中萃取的石青,更来自我们嬉戏悠游,所搅动的无尽自由。
我们在花草树木、亭台楼阁间曼妙穿行,要什么云气、风、火或翅膀,线条与空间的交错流转,就能勾勒我们飞行的模样。一千六百五十余年,二百七十多个洞窟,四千五百多身形象,诸天伎乐百千万种,我们乘着时代的风云,以微毫诠释盛大,且歌且舞而来。
我们曼妙丰姿里,就是生命。我们轻盈飞过处,就是天空。
生命
青州龙兴寺佛教造像·篇
◎初生的他,拥有一张圆脸,笑得像个孩子。他的颧骨与鼻头高高隆起,如山峦、如丘陵。眼睛、眉毛,如沟壑、如大川。
◎一千五百年过去了,注视过这些佛像的大多数人,都成为了雕塑的一部分。
有人曾经亲眼目睹,他的袈裟从鲜红变成淡红,也有人见证了,他脸上的金箔一片片地脱落。你可能会问我,为什么人们,不把这些碎片全部拼接,恢复它完美的样子?
因为人们发现,在这些无数的疤痕中,见到了,一个又一个历史的细节。在这些星辰般的碎片里,看到了人类在苦难中前行的脚步。
我们哭着降临世界,却可以笑着走向永恒。
百炼成刀
水晶缀十字铁刀·篇
◎刀,横刀,大唐的横刀。
这只刀一直在地下睡着,一千四百年,只睡得个锈迹满身。
它醒来的一刻,却突然觉得无限悲凉——当年沙场上同做军刀的伙伴,竟无一全尸。偌大个中国,它是目前唯一出土的完整的唐刀。
◎迷雾散尽,唐刀蓦地发现自己还是孤零零的一个。刚才的一切,仿佛从未发生过。是独自前行,还是梦回大唐?唐刀,意难决。
胖妹的春天
唐代仕女俑·篇
◎作为一个每天都在努力减肥的胖妹,我曾梦想生活在大唐。
但后来才知道,初唐不胖,晚唐臃肿,即使盛唐也不都是以胖为美,你身边同样有苗条的闺蜜。只是那时自信,那时自在,那时是以想胖就胖的自由为美。
大唐之所以是我心心念念的大唐,正在于你,不用投他人所好地成为自己。
让你们绽放,是大唐做的最让人激动的一件事。能够这样绽放的时候,就是春天来了。
一步一欢喜
花树状金步摇·篇
◎乱世纷争,军队僵持于国境内外。只有美,不经意间,越过了边境。看见美好,美好就会路过这片土地,路过西亚平原时花开,路过东亚深林时鹿鸣,路过不同的姓氏与国别,路过千万河流与山前。
◎记忆中的女子,云鬓花颜,行走在美好里,莲步轻盈。日月星辰里,她的金步摇缠金流光,金枝叶长坠荡漾。无垠星河间,跟随她的足迹,看到了,一步一欢喜。
六朝模范
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砖画·篇
◎这个场景,仿如梦境,让后世文人无限向往。在这个梦中,山稳固,水潺流。嵇康轻叹,《广陵散》于今绝矣,四十而终。阮籍独自驾车,行到路尽头,嚎啕大哭,而后折返。望穿云烟的山涛,酣畅醉卧的刘伶,吟诵《思旧赋》的向秀,擅长弹奏的阮咸,善于清谈的王戎,六朝多名士,板荡出风流。
◎站在砖壁前,我们仍能感到迎面拂来的那阵山风,吹来的是未泯的典范,和对纯真生命的深深渴望。
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
洛神赋图·篇
◎黄昏时,疲惫的旅人到达洛水,车马暂歇。此时,一阵微风吹起,恍惚之间有位伊人映入眼帘。烟波浩渺中,那如朝阳般新鲜的一瞥,瞬间击中了旅人内心。洛神有多美?旅人如此形容:
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。
荣曜秋菊,华茂春松。
又如云笼月,雪回风般朦胧。
◎命运恰如潜流,动无常则,进止难期。
◎洛神,从诗经的蒹葭苍茫,和离骚的万千云气中浮现,带着对美的无限向往,却永不可得的缺憾,奠定了东方审美的底色,也为中国绘画带来了第一缕灵动的微风,吹开了一个新的时代。
一别行千里
长沙窑青釉褐彩诗词壶·篇
◎地层如同一座沙漏,计算着朝代的次序,淹没了“无足轻重”的数据。当一切归于尘土,谁能证明普通人曾经爱过?
一柄酒壶,二十个字,记录了一代人的爱情。“一别行千里,来时未有期。月中三十日,无夜不相思。”
◎时间,在泥土里沉降,让爱与不爱变得无从考证。一别行千里,再见是暮年。
化生万物
阿斯塔那伏羲女娲图·篇
◎通过一幅幅伏羲女娲图,亡者终归祖先神灵庇佑的天空之下。虽然,世事如苍狗、生命终凋零。但在无常中,去追求永恒与绚烂的生命伸张,却保存在我们的文化记忆里,极目不见故土,抬头却是同一片星空。
龙行在唐
鎏金铁芯铜龙·篇
◎唐人把龙的姿态刻在铜镜,把龙的纹样织在丝绸。龙还飞进唐诗:无论杜甫的“斯须九重真龙出,一洗万古凡马空”,还是李白的“身骑飞龙耳生风,横河跨海与天通”,词句中满是唐人飘逸的气质。李郢的一句“四朝忧国鬓如丝,龙马精神海鹤姿”,则让“龙马精神”这个词成为生命力饱满的代名词。
◎鎏金铁芯铜龙,飞天而降。轻盈与厚重,飘逸与力量,定格在一瞬。千年过去,盛大的宫殿已化为尘土,长安的街巷已成为灰烬,风云已经万变,飞龙神色不改。侧耳细听,它的泠泠龙吟,正是古老文明的深沉回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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举世无双的遗迹,